在東北虎豹國家公園的深山雪原，一只東北虎悠然漫步，寬大圓潤的爪印彰顯著力量與從容。昔日，這片土地幾乎失去了虎嘯的回響。如今，約70只東北虎和80只東北豹在這里繁衍生息。

虎豹回歸是生態(tài)恢復的可喜成就，但作為頂級捕食者，虎豹比普通動物更具危險性。人與動物活動空間重疊也帶來新的挑戰(zhàn)。做好哪些工作，突破哪些難關，方能使人虎和諧共處？

安全關：構筑人虎共存的屏障

“滴滴！”深夜，吉林省琿春市楊泡滿族鄉(xiāng)煙筒砬子村黨支部書記許紅花的手機收到信息——村莊直線2.17公里處發(fā)現東北虎。她迅速轉發(fā)給村民，提醒注意出行時間和方向。

近兩年，“攔路虎”“溜達虎”頻現，長白山腹地也在時隔30年后發(fā)現野生東北虎。東北虎豹國家公園里生活著上萬居民，上述情況經常上演，當地人早已習慣注意手機和喇叭提示。這種預警機制的背后，是由上萬臺智能紅外相機匯聚成的“天空地一體化監(jiān)測系統(tǒng)”，可以聯網完成高清圖像和視頻實時回傳。同時，公園根據不同情況進行三級預警，聯合相關部門及時處置。

科研人員研究分析野生東北虎影像 （顏麟蘊 攝）

如果沒有注意提示，在山上遇到野獸怎么辦？最近，在公園核心區(qū)域新設有“避獸屋”，給了當地居民和巡護員更多應對險情的底氣。

如何徹底降低人獸相遇、解決人獸沖突？相關部門認為，應對虎豹棲息地與人類生活區(qū)進行全面地域隔離。

在煙筒砬子村，長達4公里的村落邊界上，兩米多高的圍欄能將野生動物隔離在田地、村落之外?，q春市林業(yè)局動?？瓶茊T劉國慶說：“物理圍欄取得比較好的效果，農作物被毀壞的情況也越來越少。”

半月談記者從公園管理局了解到，公園成立3年來，針對人虎沖突風險加劇的實際，投資700余萬元在16個重點村屯、場部開展物理圍欄防范工程試點，同時完善預警功能，科學優(yōu)化紅外相機布局，堅持執(zhí)行24小時預警預報，實時發(fā)布大型動物預警信息。

經濟關：經濟補償、民生保障并行

在“讓山于虎”的同時，做好經濟補償、提升民生保障，成為人虎和諧共處的重要課題。

半月談記者了解到，一旦發(fā)生東北虎傷人事件，東北虎豹國家公園管理局將立即啟動應急處置預案和保險理賠工作程序。按照相關規(guī)定，吉林省、黑龍江省全域范圍內因野生東北虎豹造成的人身傷害均在保險補償范圍之內，理賠資金迅速到賬。

食物鏈頂端的虎豹數量增加，意味著它們的獵物種群也在逐漸回升，野生動物破壞村民農作物的情況時有發(fā)生。除了修訂野生動物造成損失補償辦法，公園引入商業(yè)保險機制，以兜底保障人身財產合法權益。據琿春安華農業(yè)保險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2023年1月至2024年6月，保險公司共受理野生動物損害案件3022起，理賠農作物、家畜等損失898.55萬元。

巡護隊隊員在東北虎豹國家公園內巡護 （顏麟蘊 攝）

保護棲息地，意味著居住在此的居民要放棄林下種植、放牧等“靠山吃山”的生產生活方式。在吉林省汪清縣東光鎮(zhèn)長榮村，由于野獸出沒，秋天采蘑菇、打松籽等傳統(tǒng)產業(yè)活動減少，玉米和黃豆等農作物經常被啃食，村民收入受到影響。

“從功能定位來看，國家公園應當是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先行區(qū)、示范區(qū)，需要同時處理好保護與發(fā)展的雙重問題。”北京林業(yè)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謝屹說。山上收入減少，做活山下經濟。東北虎豹國家公園通過生態(tài)體驗、特許經營、三產融合等方式，引導原住居民發(fā)展替代產業(yè)，初步形成以木耳、藍莓、桑黃等為代表的特色種植業(yè)和以黃牛圈養(yǎng)為代表的林區(qū)養(yǎng)殖業(yè)?！澳壳按謇镆揽磕径a業(yè)，一年產量有350萬袋?！遍L榮村村委會主任尹殿輝說。

為了增加原住民收入，生態(tài)管護員“一戶一崗”政策也在持續(xù)推進，2023年園區(qū)7530戶居民被選聘為生態(tài)管護員，2024年增加到7874戶。今年53歲的長榮村村民張永俊就是其中之一：“我們的具體職責就是管護森林資源，也對進山人員進行勸導，一年能收入1萬元?！?/p>

意識關：培養(yǎng)公眾生態(tài)責任感

走進新建成的琿春東北虎豹自然科普館，講解員正在講述虎豹回歸的故事。在栩栩如生的珍稀動物標本和溫帶森林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造型景觀前，游客沉浸式感受著東北虎豹國家公園推進的一系列生態(tài)保護行動。

“雖然這里不像動物園能直接看到老虎，但通過展示最新的生態(tài)保護技術，游客可以深入了解國家公園的意義和成果?！爆q春東北虎豹自然科普館戰(zhàn)略部總監(jiān)唐云松說，“很多孩子來研學，對這種科普體驗很感興趣?！?/p>

國家公園的建設重在保護，需要引導社會公眾參與和共享。如何更好發(fā)揮自然教育功能，提高公民生態(tài)保護意識？作為第一批國家公園之一，東北虎豹國家公園探索以生態(tài)旅游激發(fā)公眾保護意識。

新雪季，汪清縣依托東北虎豹國家公園，以“我在冬季看虎豹”為主題，在東北虎豹國家公園磨盤山入口社區(qū)舉辦“虎豹嬉冰雪”冬季嘉年華。新建兩座“萌虎憨豹”冰雪樂園游玩體驗項目，在入口社區(qū)文化廣場、露營地建設虎豹雪雕，在兒童樂園建設卡通雕塑等，以此打造“滿眼皆虎豹，躍動冰雪間”特色差異化旅游場景?！盎⒈亍钡募映?，讓汪清縣文旅事業(yè)找到新的突破口，“萌虎憨豹”的水杯、抱枕等系列文創(chuàng)產品成為不少游客青睞的伴手禮。

東北虎豹國家公園不僅是一片生態(tài)復蘇的熱土，更是人類智慧與耐心的試驗場。每一次探索與嘗試，都將讓虎嘯聲更加悠遠，讓國家公園承載居民更加美好的生活。

來源：《半月談》2025年第3期

記者：邵美琦 孫逸軒

編輯：王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