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古箐里的滇金絲猴

志愿者 柴溪 白馬雪山滇金絲猴  云南

滇金絲猴是中國特有的世界珍奇，生長在中國滇藏交界處的雪山森林中，被稱為“雪域精靈”的它們是生活地區(qū)海拔最高的非人靈長類。滇金絲猴張著一張最像人的臉，面龐白里透紅，紅唇飽滿“性感”，再加上豐富的各種面部表情和無辜的眼神，真是可愛之極，怪不得被選為1999年昆明世博會的吉祥物呢。響古箐位于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維西縣塔城鎮(zhèn)，這里是全國唯一可以定點觀察到野生狀態(tài)下滇金絲猴的地方?，F(xiàn)在就讓我們一起來走進響古箐揭開它們神秘的面紗瞧一瞧吧。

并不是所有金絲猴都是金色的

不同于川金絲猴的金黃色，滇金絲猴的毛色為灰黑白，所以大部分人在第一次看到它們后會覺得奇怪，滇金絲猴顧名思義是生活在云南的金絲猴，可為什么它們的毛不是金黃色的呢？嗯，這其實和我們夏天愛穿淺色衣服而冬天愛穿深色衣服是同樣道理呢。與川金絲猴相比，滇金絲猴生活在更高海拔地區(qū)，它們終年生活在雪線附近海拔3300米到4100米左右的高山暗針葉林帶，僅在冬季偶下到海拔3000米以下的針闊混交林活動。高處不勝寒，要在這么寒冷的地方討生活沒有點專業(yè)的裝備怎么行呢，滇金絲猴們的特殊裝備就是它們那身黑灰色茸茸長長的“外套”。黑灰色的毛發(fā)可以幫助它們在寒冷的地方吸收熱量來保持體溫。在它們的背部、頭頂、四肢等處的毛色以黑色為主，而頸側(cè)、腹部、臀部和四肢內(nèi)側(cè)則以白色為主，尤其是屁股上那大片的白色，遠遠看過去它們很像一個個穿著大白色褲衩的“小毛孩兒”蹲在叢林中玩耍，十分可愛。

那為什么黑白色的它們還會被叫做金絲猴呢？這就要從川金絲猴說起了。金絲猴中最早被發(fā)現(xiàn)的是川金絲猴，因為川金絲猴的毛色為金黃色，所以這類動物就被人們叫做金絲猴并被大眾所熟知，金絲猴的真正學名叫做仰鼻猴，拉丁學名叫做Rhinopithecus bieti，直接翻譯過來就是鼻子很有特色的猴子。所有金絲猴屬物種的共同特證是頭骨上那幾乎消失的鼻梁骨，就是我們所說的朝天鼻，故金絲猴屬又稱為仰鼻猴屬，滇金絲猴又稱為黑白仰鼻猴或者黑金絲猴。

在寒冷的冬季當陽光好的時候，滇金絲猴常常會用背朝著陽光的方向，亮出深色的毛發(fā)來盡可能多地吸收自然賜予的能量，看它們曬太陽時那懶洋洋的滿足模樣，就知道放棄華而不實的金色“晚裝”而選擇質(zhì)樸實用的灰黑色“野外沖鋒衣”對它們來說是非常明智的決定。

這里沒有猴王只有家長

很多來響古箐的游客看到山谷里的滇金絲猴群都會不約而同地拿著望遠鏡去找猴王，其實呢在滇金絲猴種群里是不存在所謂猴王滴。滇金絲猴和我們?nèi)祟愐粯邮巧鐣壕有蛣游?，它們喜歡湊在一起扎堆，一個滇金絲猴種群往往由好幾個相對獨立的家庭組成。說起滇金絲猴的家庭，真心覺得應該讓女權(quán)主義者來教育教育它們，因為它們的婚姻是一夫多妻制，一般來說一個家庭是由一個強壯的猴爸爸和多個猴媽媽還有它們的猴寶寶們組成。這些猴爸爸可都是經(jīng)過激烈的戰(zhàn)斗才贏得自己家庭的，但當逐漸衰老時它們會被其他年輕力壯的公猴所取代。

每只公猴一生當中能夠當上一家之長的時間最多也就是年富力強那幾年的光景，有的公猴特別點兒背，剛經(jīng)過惡斗當上家長沒多久就被外群來的其他威猛公猴把家庭奪走，那就只能默默含淚離開。而且并不是每只公猴都有當上家長的機會，有的種群年齡相仿的大公猴特別多，這個時候的競爭就非常激烈，就像北上廣的年輕人蜂擁而至一樣，每個工作機會都有一堆應聘者，總有一些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這個時候該怎么辦呢，要么留在種群里養(yǎng)精蓄銳等待機會奪取“政權(quán)”，要么退一步海闊天空，到其他地方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公猴少的種群，于是便可以從“剩男”搖身一變成“鉆石王老五”啦?？吹竭@里特有同感吧，不是只有北上廣才有好工作好生活，其他城市說不定發(fā)展機會更好呢是不是？滇金絲猴們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嘍，此處不留猴，自有留猴處，這樣做不僅對這些“失意”公猴自身好，而且還促進了滇金絲猴種群間基因的交流，使這個物種具備了強勁的生命力。你瞧，大千世界莽莽林海，每個人、每只猴都會有自己合適的位置呢。

公猴的一生

當長到差不多兩三歲的時候，小公猴就要被他“無情”的老爸逐出家門了。可憐這些才兩歲多的小公猴，剛離開媽媽的懷抱沒多久，就又失去了家庭的溫暖。同病相憐的它們就組成了一個“單身漢俱樂部”，學名叫做“全雄單元”，仍然跟在這些逐出它們的家庭周圍。這些“單身漢”們自從有了自己的組織，又變得開心快活起來，平時吃飯睡覺互相打鬧玩樂，沒有家庭的負擔，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生活過得那是相當滋潤呢。

雖然單身漢的生活逍遙又自在，但是日子久了也難免有寂寞難耐的時候，膽子大長得俏的就跑去勾搭別人的老婆，有賊心沒賊膽的公猴們便開始和同性有性行為，互相慰藉彼此空虛的靈魂和身體。與別人的老婆鬼混若是被抓個正著，那被人家的老公追上門來一頓暴打就是在所難免嘍，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做個野漢子是要付出代價滴。與人類不同的是家長公猴只對野漢子動粗，在打跑野漢子以后會很大氣地領著紅杏出墻的老婆回家，之后過往不咎對老婆依然如從前般溫柔體貼，真是寬宏大量的好丈夫啊。

關于全雄單元中同性的性行為也有專門的學術用語叫作“同性爬跨”，現(xiàn)在關于同性爬跨有好幾種解釋，有的認為這是一種性行為的模仿和學習，在為以后真正的性生活做準備，就跟咱們小時候上生理衛(wèi)生課有些類似功能吧；有的認為這是性成熟的公猴在緩解性沖動；還有的學者發(fā)現(xiàn)這些公猴爬跨有時只是只是摟抱或者爬上同性的背部，并沒有進一步的骨盆推進和臀部沖刺，這些學者分析認為這只是儀式化的動作，表示被爬胯者的屈服。這樣看來滇金絲猴的世界還真是蠻復雜的呢。

除了這些被轟出家門的兩歲以上的小公猴和在俱樂部里漸漸長大卻一直未能“婚配”的成年公猴也就是所謂的LOSER們啦，全雄單元“單身漢俱樂部”還吸收了一批被奪去家長地位被親人拋棄的“離異”老公猴，有時還有一歲多的小公猴也會跟隨著失去地位的父親一起進入全雄單元。有的是曾經(jīng)風光無限已經(jīng)看淡風起云涌的退隱老者，有的是雄心勃勃準備大干一番的毛頭小子，有的是正在臥薪嘗膽準備重出江湖的復仇者，這群年齡不等經(jīng)歷不同的單身公猴們聚在一起，看上去頗有惺惺相惜的感覺呢。當全雄單元里的小公猴在那些“退居二線”的老公猴的調(diào)教下長成一個孔武有力且英俊瀟灑的壯小伙時，就會向其他家庭的家長公猴們發(fā)起挑戰(zhàn)，一場激戰(zhàn)之后實現(xiàn)逆襲成為新“霸主”左擁右抱。多數(shù)公猴的一生都要經(jīng)歷初長成被逐出家門、在全雄單元成長學習、通過惡斗當上一家之長、年老后再被攆回全雄單元逐漸衰老這樣一個周而復始的過程。唉，這真是做猴難，做公猴難，做一只有上進心的公猴更難啊！

有些公猴一輩子都是“男屌絲”，始終混不上家長，但它們的心態(tài)特好，自愿擔負起警戒和保衛(wèi)種群安全的苦活累活。地面遷移時，全雄單元會在群體的最前面和最后面擔任警戒功能；發(fā)生危險時，它們率先向同伴們發(fā)出報警信號，然后奮不顧身沖鋒戰(zhàn)斗在第一線。因為有了全雄單元的單身公猴們這支忠心耿耿驍勇善戰(zhàn)的“親衛(wèi)隊”，家長公猴們不用分心去管這些雜事，它們專心致志地投身于照顧家庭、“造小猴”和撫養(yǎng)小猴的偉大事業(yè)中去了。滇金絲猴的出生率和成活率在靈長類中算是比較高的，這“軍功章”可是有全雄單元一半的功勞呢，對全雄單元無怨無悔的默默付出贊一個！

辛苦的猴媽和猴姨

小猴子剛生下來時，眼睛大大萌萌的，渾身雪白白的特別惹人憐愛，每時每刻都緊緊依附在媽媽的肚子上，餓了就抬頭吮吸媽媽的乳汁，冷了就往媽媽的懷里再鉆鉆，這個時候的它就好像人類還不會走路的娃娃，最聽話最可愛了。當猴寶寶再大點學會在樹枝間攀爬玩耍時，就開始調(diào)皮搗蛋了，猴媽媽需要不時照顧著呵斥著教育著哺乳著，這讓猴媽媽非常疲累，甚至沒有時間覓食和進食。而且當小猴慢慢長大后不需要奶水可以獨立進食時，它仍然時不時想要吮吸媽媽的乳房，媽媽拒絕時，小猴子會會和人類的小寶寶一樣撒嬌耍賴，讓猴媽媽不勝其煩。人類的小寶寶在嬰幼兒期往往有一堆人來幫忙照顧，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有月嫂保姆阿姨，要不然媽媽一個人可忙不過來。猴寶寶也是一樣，這時候，這個家庭其他的雌猴就是猴姨猴姐們就會接手幫忙看管猴寶寶，讓猴媽有時間去尋找食物和充分休息。猴姨們是非常喜歡幫忙照顧小猴的，這種行為還有專門的學術名字叫做“阿姨行為”。

“阿姨行為”在學術上有好幾種解釋，正面的解釋是猴媽可以騰出時間休息吃飯，還有給猴爸和其他猴子理毛，猴姨也可以提前“實習”怎樣照顧寶寶，是一種群體中的學習；“陰謀論”的解釋是這是一種競爭性的故意干擾行為，猴姨居心叵測抱著猴寶是一種偽善行為，因為這樣小猴就吃不到足夠的奶水從而限制它們的成長，嘖嘖嘖，原以為人類復雜，沒想到猴生們的思想和情感也和人類不相上下哪！這樣的心機，跟宮心計甄嬛傳相比起來都絲毫不遜色呢。不過不論是哪種原因，猴姨們對待小猴那可是兢兢業(yè)業(yè)，比媽媽還細心溫柔，有時寒冷的時候，猴媽猴姨會一前一后緊緊地裹著猴寶寶，生怕它被風吹被雨淋到一點點，小猴子真是幸福，從小在這樣充滿著愛的大家庭里生活，長大后一定身心健康擅于社交。

熱衷社交的滇金絲猴

說起滇金絲猴群中的社交，就不能不提理毛，可別小瞧理毛，這可是對它們來說最最重要的社交活動，可以幫助它們和同伴打好關系呢。但是對于理毛，學術界也有幾種不同的說法，有的認為理毛是一種衛(wèi)生行為，被理毛者身體會變得干凈，而理毛者也可以獲益，因為清理出來的鹽粒和虱子可以作為食物補充理毛者身體所缺元素，但理毛者同時需要付出時間、精力而且由于聚精會神的為對方理毛，會增加自己被捕食的危險。另外有觀點認為這還是一種社交儀式化行為，因為有些時候它們理毛的速度非?？?，不可能使被理毛者有實質(zhì)性的衛(wèi)生受益，有點像我們鞠躬握手擁抱這一類的行為。還有一種生物市場理論特別有趣，認為理毛是一種可以交換的“商品”，比如低等級的猴子為高等級的猴子理毛之后，可以獲取和其一起吃飯或者睡覺的權(quán)利，而且交配完之后的母猴會為公猴理毛，作為對公猴“辛苦”交配行為的回報。哇塞，原來這些滇金絲猴已然進化到“商品社會”了呢，也許過不了多久它們就能學會使用手機給響古箐的滇金絲猴種群創(chuàng)建一個微信公眾號也說不定喔。

文/柴溪 圖/張德軍

（非常感謝塔城野生動物救護站的工作人員和鑫明和項雷，非常感謝在響古箐做研究的張德軍、夏凡、袁曉霞、王嘉寶、白帆，沒有他們的幫助和介紹這篇文章無法成形，尤其感謝張德軍和夏凡，他們?yōu)檫@篇文章提供了非常寶貴的信息和意見，本文所配的照片由張德軍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