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沁沙地南部,地處遼西北的遼寧省阜新市彰武縣,70年來,面對呼嘯而下的肆虐風沙,無論是在革命、建設,還是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時期,彰武人一直沒有停下治沙的腳步。從一棵樹,到一排樹,再到整片林海。70年接力治沙,累計完成人工治沙造林保存面積156.5萬畝,封山育林23.8萬畝,飛播造林17.2萬畝;全縣林地面積增加到205萬畝,森林覆蓋率增加到31.5%。如今,12.5萬畝農田防護林體系工程,庇護著全縣176萬畝的基本農田,基本消除了風剝沙壓對農作物的危害,水土流失得到有效治理,一條綠色長城橫亙在遼寧省、內蒙古自治區(qū)邊界,讓科爾沁沙地停下了南侵的腳步。全縣糧食產量由新中國成立初期的1億公斤增長到現(xiàn)在的11.6億公斤,成為全國重要的商品糧基地縣。
“尊重自然,科學治沙是彰武人治沙成功的關鍵”。70年來,作為新中國最早科學治沙的地方,以劉斌、宋曉東等為代表的科研人員和董福財、侯貴等為代表的民間治沙英雄群體,無論時代如何變換,他們初心不改,矢志不移,把科學治沙貫穿始終,在實踐中探索建立了一系列生態(tài)治理的組織模式,總結提煉了一批行之有效的措施和辦法。在治理中利用,在利用中治理,一批治沙造林的科研成果填補了國內空白,大批治沙造林的科技人員從這里走向新中國治沙第一線,為我國固沙造林作出了貢獻。
進入新時代以來,彰武人發(fā)揚一代代治沙人“矢志不移、永不退縮、默默無聞、甘于奉獻”的治沙精神,深入踐行習近平生態(tài)文明思想,立足新發(fā)展階段,貫徹新發(fā)展理念,構建新發(fā)展格局,從過去的防沙造林走上了“以樹擋沙、以草固沙、以水含沙、以光鎖沙、變沙為寶”的綜合治理新階段,山水林田湖草沙的生態(tài)綜合體已經建設,一個生態(tài)優(yōu)先、綠色高質量發(fā)展生態(tài)新彰武正在遼西北緩緩崛起。
要想改造自然,必須邁開雙腳了解自然。要蹲在沙地里,摸索固沙造林的規(guī)律
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地處科爾沁沙地南緣的彰武縣,24個鄉(xiāng)鎮(zhèn)有23個屬于沙區(qū),沙化面積達524.2萬畝,占全縣總面積的96%。
1951年,東北人民政府制定了東北西部防護林帶建設計劃,成立了沙荒造林局,在章古臺設立了苗圃。1952年4月,遼西省林業(yè)試驗站(原固沙所前身,現(xiàn)在的遼寧省沙地治理與利用研究所),在彰武縣章古臺成立,這是新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治沙造林的科研機構。曾擔任過冀東解放區(qū)區(qū)委書記、新中國成立后任義縣縣長的劉斌,將全家從縣城搬到了荒涼的章古臺。劉斌和他最初的幾個同事成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代治沙人。
“要想改造自然,必須邁開雙腳了解自然。”那時候,劉斌帶著同事們天不亮就出發(fā),奔走在茫茫沙丘中。1957年,固沙所探索出“以灌木固沙為主,人工沙障為輔,順風推進,前擋后拉,分批治理”的綜合固沙方法,被譽為中國三大治沙方法之一,黃柳、胡枝子、錦雞兒等固沙灌木填補了中國灌木治沙史的空白。
“灌木阻擋風沙的能力不如喬木。”1955年8月,固沙所科研人員遠赴呼倫貝爾沙地中的原始森林,找到了我國僅存的原始沙地樟子松林,并引來5000棵樟子松樹苗,僅用兩年時間就完成了選種、育苗、試種,營建了國內最早的樟子松人工固沙林,將這種原本生長在寒溫帶的樹種硬生生“南移”8個緯度,落戶地處溫帶的彰武,創(chuàng)造了中國沙地造林奇跡。
從那時起,樟子松開始在河北塞罕壩、陜西榆林等地大范圍推廣。1978年,樟子松成為三北防護林工程的第一針葉樹種,現(xiàn)已成為新中國半干旱地區(qū)荒漠化治理的主力樹種。
固沙造林是世界難題,彰武人獲得了成功,成為中國荒漠化治理的一面旗幟。固沙經驗開始在整個“三北”地區(qū)推廣應用。截至20世紀末,來自4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四百名外賓前來參觀考察。
1961年9月,大學畢業(yè)的朱德華來到偏僻的章古臺,一待就是40多年。“研究風沙就要蹲在沙地里,風越大越要守著,觀測風沙怎么移動,摸索固沙造林規(guī)律。”朱德華說,他和他的科研團隊用了18年時間,從數萬個數據中摸清了風沙經過農田防護林的規(guī)律,并因地施策建設了旱田、水田、牧場等各類防風林帶。“防護林如同綠色長城,讓章古臺不足萬畝的輪荒地,變出了5萬多畝的固耕田。”章古臺邰家村兩家子屯農民蘇長福說。
1991年夏天,“三北”防護林多處樹齡最大的樟子松出現(xiàn)群團狀枯死,呈現(xiàn)流行性爆發(fā)趨勢。面對保住千萬畝樟子松的重任,扎根彰武33年,把青春獻給治沙造林事業(yè)的原固沙所所長宋曉東,從1992年開始鉆研樟子松人工林衰退治理近20年,經歷了無數次試驗失敗后,終于找到衰退原因和生態(tài)控制技術,保住了“三北”防護林千萬畝樟子松。
“遼寧省沙地治理與利用研究所的前身遼寧省固沙造林研究所,作為新中國第一個治沙科研機構,新中國科學治沙由此起步。”現(xiàn)任所長于國慶說,70年來,一代代科研工作者固定流沙、培育良種、科學經營、生態(tài)監(jiān)測,一邊種樹、一邊育人,為中國荒漠化治理貢獻了大批科研成果,培養(yǎng)了大批技術人才。現(xiàn)如今,省農科院沙地所累計培訓科技人員8500余人次。從這里走出去的科技人員遍布國內治沙一線,帶動“三北”地區(qū)十四個?。▍^(qū)、市)固沙造林超千萬畝。截至2020年末,圍繞彰武治沙已取得具有推廣應用價值的科研成果270項,176項成果獲獎。其中“樟子松沙荒造林技術”獲全國科學大會獎,“章古臺固沙造林”獲遼寧省科技進步一等獎,風沙地改良利用綜合樣板建設研究獲國家科技進步三等獎。
從一個人到一群人,從一棵樹到一片林,滲透在一代代彰武人骨子里的信念就是固沙造林
在年輕一代彰武人眼里,家鄉(xiāng)除了滿眼的綠色,很難看到風沙的影子。但是,他們從上小學就知道有一個叫劉斌的外地人,拖家?guī)Э趤碚梦渲紊车墓适隆K麄円仓蓝X?、侯貴、馬輝、李東魁等等一代代治沙護林人,以愚公移山的毅力,創(chuàng)造了今天彰武沙地變林海的奇跡。
“風卷著沙子,走對面都看不清人。刮一宿風,門被沙子堵得推不開,只能從窗戶跳出去。” 從小生活在北甸子村古稀老人馬義說起從前風沙肆虐的景象記憶猶新。
北甸子村,因為深入科爾沁腹地,被人們叫做“遼寧沙窩子”,村里的老百姓吃夠了風沙的苦。從90年代初開始,村支書董福財領著妻子和兩個孩子開始在沙地上種樹。
漫漫黃沙中,種樹談何容易,村民們面臨著整村搬遷的境地。
為了保衛(wèi)家園,董福財把12戶村民代表召集起來開始了艱難的治沙。頭一天大伙把樹栽上,第二天早上一看,樹苗都刮跑了。刮跑了,再種;再刮跑,接著種……
終于,樹扎下了根,所有人的心里也有了希望,全村人陸陸續(xù)續(xù)加入進來。從董福財一個人、一家人,到12戶四五十人,再到全村三百多人,北甸子村人硬是在沙坨子上植樹2.6萬畝,建起了一道15公里長、3公里寬的松林防護帶,北甸子村不僅沒消失,還將遼寧省抵御風沙的防線向北推進了13公里。
“這是父親留給我們最寶貴的東西。”每天只要閑下來,董福財的兒子、阿爾鄉(xiāng)鎮(zhèn)北甸子村義務護林員董偉都要到林子里走一走,“沙地上的林子,每棵樹都是寶貝疙瘩,要一分種、九分管。”
在彰武治沙的70年中,一個個像董福財這樣的個體聚合迸發(fā)出驚人力量,他們不屈不撓與風沙搏斗,靠著手中的鐵鍬、馬車等簡陋的工具,在一棵樹、一棵樹不停栽種中,風沙肆虐的腳步退縮了。
“植樹造林是造福子孫后代的事,只要還能邁得開步,我還要干下去。”年逾七旬的四合城鎮(zhèn)劉家村黨員侯貴一臉堅定。20多年來,他傾其所有,堅守清貧生活,走遍2400余畝的沙丘荒地,種下20余萬棵樹木。
全國勞動模范李東魁,一匹老馬、一個水壺,1987年到章古臺林場阿爾鄉(xiāng)護林點當護林員,在沒水沒電的環(huán)境里看護8500畝樟子松林,每天至少巡山13個小時,一干就是34年,無一次森林火災。妻子病了、房子漏雨,甚至女兒的婚禮,他都顧不上,李東魁說:“樹起來了,咱給守住了,值!”
全國綠化勞動模范楊海青,將草籽撒在羊蹄子印里,千余畝沙丘再披新綠;“綠色長城獎章”獲得者、扎根基層數十年的鄉(xiāng)鎮(zhèn)女干部馬輝,帶領群眾栽植防護林46公里、1000萬余棵……
從董福財到侯貴,再到李東魁,治沙路上英雄輩出;從一個人,到一村人,再到全縣人,治沙造林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是42萬彰武人刻在骨子里的事,人人都是治沙人。
“彰武治沙,歷屆黨委政府不變目標,接續(xù)奮斗;黨員干部艱苦奮斗,甘于奉獻;人民群眾默默無聞,永不退縮。”現(xiàn)任彰武縣委書記劉江義說,彰武人誓死保衛(wèi)家園,妻子陪著丈夫干,父母老了子女上,后任接著前任干,一代接著一代干……彰武人在治沙路上矢志不移、接力奮斗,成效顯著。
從防沙、改沙、治沙到用沙,彰武走上了生態(tài)綜合治理新階段
邁向新時代,彰武人堅持新發(fā)展理念,以水定綠、以水定林、量水而行,不斷探索“以林擋沙、以草固沙、以水含沙、以光鎖沙、變沙為寶”的生態(tài)綜合治理之路。
依托沙地所等科研單位選育出彰武松等林木良種,開展喬灌草復合經營模式研究,建立了章古臺4.5萬畝防護林類型齊全的防沙治沙用沙綜合示范區(qū)。實施“以林擋沙”生態(tài)工程,圍繞百萬畝國土綠化行動,重點開展環(huán)村林環(huán)屯林、治理風沙口缺段、農田林網修復、治理“小開荒”等綠化工程11.7萬畝。建立了草種多樣化的沙地草業(yè)科園,開展林果糧草畜復合經營模式研究。以130萬畝草原恢復工程為目標,實施“以草固沙”生態(tài)工程。2018年以來,完成人工造林和封山育林48.1萬畝,在北部4個鄉(xiāng)鎮(zhèn)14個村形成了54萬畝的區(qū)域疏林草原,建成58.8公里草原路,示范區(qū)植被蓋度由不足20%提高到80%,流動、半流動沙丘初步固定,風蝕點大幅減少。彰武縣林業(yè)和草原局局長段文剛說,130萬畝草原恢復工程將在彰武北部構筑生態(tài)屏障,是統(tǒng)籌建設山、水、林、田、湖、草、沙的生動實踐,通過重點打造歐李山、德力格爾、半拉山等旅游觀光帶,種植沙地經濟作物,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讓彰武老百姓的腰包逐漸鼓起來。
站在柳河岸邊,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稻田一片金黃,萬畝旱田改水田后的第一季水稻即將豐收。“以前刮到嘴里的沙子那么苦,現(xiàn)在沙地里種的水稻,聞著就香。”大冷鎮(zhèn)上三家子村村支書白光利說。
曾經因為水少、沙多,柳河被稱為“東北小黃河”。河邊周邊的沙地,原來種玉米,越種,沙化越嚴重。在“以水含沙”的治沙理念下,如今,5萬畝沙地被奇跡般改造成水田。“通過柳河治理,我們祖祖輩輩的旱田種上了水稻。”滿堂紅鎮(zhèn)蘑菇溝村村民高海芹說。
2021年,彰武縣啟動柳河綜合治理項目,通過修建70余公里堤防生態(tài)帶,建設城區(qū)段4公里景觀帶,并在滿堂紅鎮(zhèn)、大冷鎮(zhèn)、馮家鎮(zhèn)開發(fā)5萬畝水田,讓“荒沙窩子”變成“魚米之鄉(xiāng)”。據專家介紹,引柳河水進稻蟹立體養(yǎng)殖水田后,泥沙成了上等肥料,地會越種越肥。此外,旱改水還能輻射出50平方公里的濕地效應。
在鑄造專家眼里,彰武風積沙品質優(yōu)良,是沙中“細糧”,鑄造、航天、石油等行業(yè)都離不開它。早在1957年,彰武人就開始利用硅砂,但始終沒有形成規(guī)模。2013年,全行業(yè)產值不足全縣經濟總量的1%。近年來,彰武人敏銳地意識到沙子的價值,與科研院所密切合作,深入發(fā)掘硅砂寶藏,變沙為寶。截至目前,彰武鑄砂產量占全國鑄砂產量的10%,產品遠銷20多個省市,國內硅砂行業(yè)十強企業(yè)中的七家已落戶彰武,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國鑄造用硅砂產業(yè)基地。
自2013年彰武開展光伏建設以來,華能、三峽、華電、遼能先后在阿爾鄉(xiāng)鎮(zhèn)、章古臺鎮(zhèn)、馮家鎮(zhèn)、后新秋鎮(zhèn)和前福興地鎮(zhèn)建設光伏10.4萬千瓦,利用荒漠化嚴重的低效能土地4280畝,實施“光伏鎖沙”示范工程,充分利用合理的光伏陣列間距和有效遮蔭,降低地表溫度,降低蒸發(fā)量,保護地下水資源,較大幅度消減風速,逐漸恢復原生植物生長。同時,吸納當地村民進入場區(qū)進行組件檢修、維護,把農閑時的時間利用起來,促進農民增收,為實現(xiàn)鄉(xiāng)村振興作出了突出貢獻。經過幾年的運行,基本遏制了原有土地沙化趨勢,走出一條荒漠化治理、光伏發(fā)電、生態(tài)修復、最終實現(xiàn)鄉(xiāng)村振興的共贏道路。
“下一步我們將加大新能源指標爭取力度,力爭更多風電、光伏指標落地彰武,助力彰武荒漠化治理,統(tǒng)籌推進遼寧中部城市群生態(tài)屏障彰武‘光伏+治沙’示范工程,通過沙上有風機、沙地鋪光伏、沙面植草地、沙下種作物,探索立體化生態(tài)產業(yè)新路徑,構建生態(tài)系統(tǒng)治理、綜合治理新模式。”劉江義說,防沙造林、治用結合、生態(tài)優(yōu)先、綠色發(fā)展,彰武人一直在路上。
?。ㄞr民日報·中國農網記者 焦宏 于險峰 張仁軍 見習記者 齊雯怡 轉自11月1日中國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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