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要種樹，因為種樹有balabala的好處。

但我們常會忘記，種樹的初心，是向往森林中的生機。

能藏下鳥兒的歡鳴，蟲子的呼喚，松鼠的竄動。

甚至魚蛙歡騰，虎嘯山林……

志愿者雙龍，臨了一幅鹵貓的畫。

把森系女主角換成了火紅的赤狐。

如何使綠成活，是技術(shù)活。

今天不討論，只想說說真正美麗的森林長啥樣。

這是一篇可以讀100遍的老文。

陳老濕說：華北森林的美，值得表白一輩子。

春天于室內(nèi)重讀，容易淚奔。

疫情結(jié)束，我們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華北的森林，感受那片生機勃勃。

大貓曾經(jīng)問我，跑過全國挺多好地方后，最喜歡哪里？

我想了想，不管是云南的熱帶雨林或者干熱河谷，三江源的高海拔森林草原，西南山地還是華東森林，都無法和我今天要講的故事——華北的森林相提并論。

我的表白要從山梁開始。這里的山梁有比腰（陳老濕的腰）粗的油松。

松樹長到這么大之后，下層的橫枝會脫落，少數(shù)草本植物或者灌木才能在松樹林下，借著上層樹葉縫隙中遺漏的絲絲陽光生長。

松樹之間，山梁上會留下一條空曠的通道，野生動物們借此來往活動。

不同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有不同的樣子，華北最好的森林，就長這樣。

這些松樹來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飛機播種，多虧林業(yè)部門的保護，它們伴隨歲月長成了今天的模樣。

在并不潮濕又比較寒冷的華北，植被生長的速度很慢，一旦被破壞就很難恢復(fù)原始模樣。

華北的山很多都灌草叢生，即便夾雜著幾棵樹也小得可憐。

這樣的地方看似茂密，但其下層的空間只能容納小型獸類通行。

山梁旁的一條灌叢下的小路上，藏著一個獾的洞穴

松針像一層透氣的地毯，覆蓋著地面。落到上面的種子很難獲得到足夠的水分生根發(fā)芽。

這時，路過的野豬就像一臺翻土機，它們用鼻子拱開松針尋找食物。

與此同時，一些種子便有機會落回土壤，等待萌芽。

野豬家庭走過路過，地就被翻好了

我在森林中安靜地走走停停時，總能聽到落葉上的跳躍聲響。

當巖松鼠發(fā)現(xiàn)我注視的目光，就會發(fā)出尖叫報警。

它們個子很小，每天消耗量很大，所以總在尋找食物的路上。

冬天食物匱乏季節(jié)來臨之前，它們會收集堅果埋藏在林下的落葉中，在冬日里享用。

不同于地主，勤勞的松鼠總能有些余糧。等到春暖花開，那些沒被吃完的堅果就在土壤中發(fā)芽了。

松針下一處被挖掘過的痕跡，里面藏著山杏核，大部分已經(jīng)被松鼠嗑開吃掉了，但還是有兩棵山杏發(fā)芽了

被松鼠播種的還有櫟樹

這些新芽不會順利地長大成材，它們需要耐心等待一些好運氣。

比如頭頂上的某棵大樹被風(fēng)吹倒，或者被蟲蛀死，或者被雷擊中。

大樹倒下之后，下面的幼苗才能獲得足夠的陽光和空間茁壯成長，森林就這樣更替著，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的森林

即便一棵已經(jīng)死去的大樹，也充滿生命的痕跡。

昆蟲曾經(jīng)蛀蝕它，吃蟲的鳥會來尋找食物，也會在樹洞中安家。

最終當樹皮脫落，樹干倒下，樹干就成了真菌和微生物的美食；朽木可以在雨水中吸飽水分，滋養(yǎng)著周圍和自己……

無論是朽木中不停在吃的甲蟲幼蟲，抑或是樹干和土地縫隙中躲藏的蟾蜍。

因此，當一棵大樹倒下，它也不過開啟了一段新的生命。

一棵等待開啟新生命的油松

從山梁視野開闊的地方看向遠方，遠方綿延的山和腳下的一樣，有著顏色的深淺之分和高低的起伏。

深色的是針葉林，淺色的是闊葉林。

針葉林四季始終如一，即便冰天雪地，也能給野生動物提供庇護所。

闊葉林是富饒的，有各種果實和種子。趁樹冠層的新葉尚未長出，林下的地被植物便在短暫的早春陽光中迅速生長……

自然應(yīng)該如此多彩

這些植物的果實是動物們的食物來源，它們也借助動物擴散

我離開山梁，從陰坡的一道山溝下山，溝兩側(cè)是高大的櫟樹，溝底堆積著厚及膝蓋的落葉。

我想，在華北，只有最好的森林里才能有這么厚的落葉。

櫟樹所結(jié)的橡子也散落葉中，它們是除了華北豹和豹貓這樣的純?nèi)馐硠游镆酝?，其它動物重要的食物來源?/p>

像嗅覺靈敏且翻找能力強大的野豬和獾，簡直就是為了落葉中的橡子而生的。

事實上，我就是順著野豬翻拱落葉留下的痕跡下到溝底的。

在華北只有最好的森林里才能有這么厚的落葉

起初的溝底略顯狹窄，越向外走越寬闊，溝底的水分也終于匯聚成可見的水流，從落葉中的某個泥潭或者石頭縫中慢慢匯聚并向著更低的地方流動。

溝底的植物和山梁上不同，它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光照匱乏的條件，落葉下藏著苔蘚。

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鳥巢會以柔軟和保暖的苔蘚作為填充。

一棵櫟樹對于這些鳥兒來說不只是一根根橫七豎八的平衡木。

樹冠層遮擋了陽光，根系保持了水土，落葉下的小環(huán)境讓苔蘚有機會成長，花朵吸引來的昆蟲為鳥提供營養(yǎng)。

對于動物們來說，大樹底下不止可以乘涼，更是生活的基本條件。

在林下生長的玉竹

落葉下的苔蘚

從溝底一路走出來路過當?shù)厝说拇迩f，房屋由風(fēng)化的巖石堆砌而成，田中種著玉米、小米和土豆。

年輕人已經(jīng)搬離了山區(qū)，當?shù)厥Ｏ碌娜瞬欢?，平均年齡比較大，生活平靜。

他們管華北豹叫老豹，不止一個村民給我講述過你不招惹老豹，老豹也不會招惹你。

這大概是他們從多年和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中總結(jié)出來的生存法則。

我無法證實什么，只知道這里很多人都親眼見過野生的華北豹，而沒有村民為豹所傷。

這樣的生活與自然融合在一起

溪水流過村莊，在山底下形成濕地，這是水體中最富饒的地方。

白天游動在水中上層的是拉氏鱥（念“貴”）和寬鰭鱲，它們會跳出水面捕食在水面上空飛行的小蟲。

水的中層是麥穗魚的舞臺，它們不太拋頭露面，圍繞著水中的石頭躲躲藏藏。

水底層是夜晚才活躍的須鰍，習(xí)慣低溫生存的它們，在這里海拔1000以上的山中濕地非常滋潤，各個膘肥體壯。

夜晚才活躍的須鰍，它們大概也是蒼鷺們夜晚站在水中的原因

濕地周圍，岸邊屬于蘆葦之類的挺水植物，其余更多的區(qū)域?qū)儆诔了参?，它們之間的相互競爭和抑制，在這片水不深的濕地，為魚留下了生存的空間。

伴隨著水位的增長，岸邊的苔蘚也會沉入水底，但它們早有準備，在水下也能生長，為水中的小生物提供一片“叢林”。

在我第二次在這片濕地的蘆葦叢中看到白胸苦惡鳥的時候，我確信它是我們的鄰居

沉入水下的苔蘚和飛翔的蝌蚪，任何魚缸造景都無地自容

在這個季節(jié)，濕地的主角是蝌蚪。水中的蝌蚪有時候扎堆，有時候就像群體遷徙——大概是忙著從一處食物充足的戰(zhàn)場趕赴下一場集會。

濕地邊的泥地上，剛完成變態(tài)的小蛙在草中蹦來蹦去，讓我無從下腳寸步難行。

水中的黑色軌跡是群游的蝌蚪

剛剛完成變態(tài)的林蛙，你能看出圖中有幾只嗎？

它們是林蛙，數(shù)量龐大，但其中大部分都會在旅行的路上遭遇各種不測。它們的目的地在山上，需要向著我今天故事開始的地方前進。

它們離開濕地，路過貓盟的基地，回到山坡上。

等到下一個繁殖季節(jié)，它們將再次下山，重返濕地。

一路上像我一樣，表白它們賴以生存的華北森林。

林蛙，像我一樣，表白它們賴以生存的這片華北森林

昨天的題圖，表白使。

文中配圖為陳老濕拍攝

（本文已獲得“貓盟CFCA”授權(quán)轉(zhuǎn)載，如需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