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朱鹮的全球種群數突破“萬只”大關。這昭示著從1981年的獨孤7只到如今的萬鹮競翔，從蹤跡難覓到近在咫尺，朱鹮這一世界級珍稀瀕危鳥類從秦嶺一隅飛向了世界，正一步步擺脫瀕危的困局，走向復興。

40多年來，朱鹮保護事業(yè)從秦嶺深處的陜西省洋縣起步，以一套“就地保護為主、易地保護為輔，野化放歸擴群、科技攻關支撐、政府社會協(xié)同”的野生動物救護法寶，創(chuàng)造了生態(tài)保護事業(yè)的經典范例，為全球朱鹮人工繁育保護和野化放歸提供了陜西方案。

從發(fā)現(xiàn)到保護

朱鹮是鳥類的“活化石”，見證了大自然6000萬年的風云變化，有著“東方寶石”“吉祥鳥”之美譽。

歷史上，朱鹮曾廣泛分布于中國、日本、朝鮮半島和俄羅斯遠東地區(qū)。但由于環(huán)境變化和人類干擾，20世紀朱鹮數量急劇減少，野生種群甚至一度銷聲匿跡，杳無蹤影。

正當人們認為朱鹮種群滅絕兇多吉少時，1981年5月23日，陜西省洋縣姚家溝傳來好消息——在中國科學院專家團隊苦苦尋覓下，7只野生朱鹮現(xiàn)身秦嶺南麓。這一重大發(fā)現(xiàn)，點燃了朱鹮種群絕處逢生的希望。

1981年，四人小組入駐姚家溝。路寶忠攝

拯救朱鹮，刻不容緩。1981年6月,洋縣人民政府發(fā)出“關于認真保護世界珍禽朱鹮的緊急通知”。同時，洋縣林業(yè)局成立“秦嶺一號朱鹮群體”保護小組，拉開了保護的序幕。

40多年間，陜西省肩負責任與使命，實施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舉措，全面加強朱鹮野外種群及其棲息地保護。

一方面，陜西加強就地保護工作。從成立“秦嶺一號朱鹮群體”保護小組起，陜西開始探索朱鹮保護管理體系建設模式。2001年，朱鹮保護區(qū)正式設立，建立了“局—站—點”三級管理體系，通過實施標識跟蹤、繁殖期監(jiān)護、棲息地保護修復、食物補充等保護措施，有效推動朱鹮野外種群恢復擴散。這其中，漢中市特別是洋縣的“不準在朱鹮活動區(qū)狩獵，不準砍伐朱鹮營巢棲息的樹木，不準在朱鹮覓食區(qū)使用化肥農藥，不準在朱鹮繁殖巢區(qū)開荒放炮”等措施，為朱鹮生長繁殖創(chuàng)造了適宜生境，保護朱鹮成為當地干部、群眾的生活習慣和自覺行動。另一方面，陜西積極開展易地保護措施。1990年，陜西朱鹮救護飼養(yǎng)中心建立了第一個人工朱鹮種群。隨后，陜西省珍稀野生動物救護基地建立了第二個人工朱鹮種群。依托于此，朱鹮飼養(yǎng)繁育、疫病防治等技術不斷獲得突破，有力推動了朱鹮遺傳資源保護工作。

與此同時，秦嶺作為朱鹮最后的“避難所”和最適宜生境，陜西不斷加強秦嶺生態(tài)空間的保護，逐步建立起秦嶺朱鹮棲息地保護體系。而今，陜西在秦嶺建成各類自然保護地116個、總面積0.92萬平方公里，形成了規(guī)模龐大、集中連片的自然保護區(qū)群，為朱鹮種群棲息地由洋縣自然擴散至秦嶺全域提供了重要的生存條件。

在拯救朱鹮工作中，陜西堅持保護機構主導、社區(qū)群眾參與的共建共管、協(xié)同保護模式。通過宣傳引導、改善基礎設施、扶持綠色產業(yè)等措施，全面提高群眾自覺參與朱鹮保護的積極性，吸收社區(qū)群眾參與朱鹮巢區(qū)、夜宿地和重要覓食地監(jiān)測與巡護工作，構建綠色低碳循環(huán)發(fā)展經濟體系，加快經濟社會發(fā)展全面綠色轉型，推動形成人與朱鹮、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格局。

從繁衍到復興

全球朱鹮種群數量突破1萬只消息一經公布，引來掌聲無數。

然而回首過往，朱鹮種群恢復之路并非一帆風順。

起初，因朱鹮種群基數低、保護技術與經驗缺乏等原因，朱鹮種群恢復緩慢，始終未能突破20只，滅絕風險居高不下。

1990年，洋縣設立的陜西朱鹮搶救繁育中心通過野外救護的傷病個體，建立了全省首個朱鹮人工種群。在此基礎上，科研團隊深入開展研究，攻破多項關鍵技術，人工繁育工作不斷取得新突破。其中，1993年朱鹮人工孵化育雛獲得成功，1995年人工飼養(yǎng)子一代個體成功繁殖，2000年人工飼養(yǎng)個體自然繁育成功……

隨著人工繁育技術的逐步成熟，2002年，陜西從朱鹮搶救繁育中心調運種源，在秦嶺北麓的珍稀野生動物救護基地建立人工種群，形成地跨秦嶺南北的兩大朱鹮人工繁育基地。由此，朱鹮種群數量開始節(jié)節(jié)攀升。

人工繁育捷報頻傳，但陜西深知野化放歸才是實現(xiàn)朱鹮物種復興的必由之路。為此，陜西以秦嶺地區(qū)為原點，開展了朱鹮野化放歸的科研實踐。

2004年至2005年，陜西在洋縣華陽鎮(zhèn)啟動朱鹮野化放歸試驗，連續(xù)兩年放飛23只朱鹮，并取得成功。為了增強朱鹮種群的環(huán)境適應能力，降低環(huán)境變化對物種生存帶來的風險，陜西開始分步驟擴大朱鹮棲息地。2007年5月，陜西在寧陜縣實施了世界首次朱鹮野化放歸工程，放飛的26只朱鹮成功繁育子代個體，實現(xiàn)了全球首個朱鹮野化放歸種群的建立。2013年，陜西省林業(yè)主管部門組織專家考察論證，大膽提出在秦嶺以北的銅川市耀州區(qū)實施朱鹮再引入工程，這一具有地域跨越性的科學嘗試大獲成功。而后，陜西又陸續(xù)在寶雞千陽、西安周至、渭南華陰等地開展野化放歸。

為繼續(xù)擴大陜西秦嶺北麓野外朱鹮種群數量及分布范圍，逐步恢復朱鹮的歷史分布地，實現(xiàn)種群持續(xù)健康發(fā)展，2020年，陜西省啟動實施秦嶺北麓朱鹮放飛十年行動。同年9月，在秦嶺國家植物園楓葉湖畔，20只不同年齡段的朱鹮個體出籠展翅，飛向它們的“新家”。隨后幾年，秦嶺北麓如期迎來一批批新成員。

據統(tǒng)計，陜西累計野化放歸朱鹮265只，以洋縣為中心的野生朱鹮6600余只，營巢數量1000余個。陜西已成功建立了可自我維持的野化放歸種群。

不久前，喜訊接連傳來。延安南泥灣朱鹮人工繁育和野化放飛實驗基地，5對朱鹮成功配對。榆林橫山朱鹮人工繁育和野化放飛實驗基地，也有2對朱鹮確定“伴侶”關系，正忙著筑巢。可以想象，朱鹮的未來充滿希望,種群復興已不遙遠。

從秦嶺到世界

經過多年的不懈努力，陜西朱鹮種群日益興旺，棲息地面積不斷擴大。種群數量和棲息地面積“雙增長”態(tài)勢持續(xù)穩(wěn)中有升。

據不完全統(tǒng)計，陜西朱鹮種群數量已發(fā)展到7700余只，占全國的80%、全球的70%；朱鹮棲息地面積由1981年發(fā)現(xiàn)時的不足5平方公里，擴大到現(xiàn)在的超過1.6萬平方公里。

隨著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改善與野化放歸工作的推進，朱鹮歷史分布區(qū)逐漸重現(xiàn)它那美麗的翩躚身影。

通過開展再引入工程，陜西累計向河南、浙江、四川、北京、上海、河北等地提供朱鹮種源144只，并幫助各地建立人工繁育基地，穩(wěn)步推動野外放歸工作。更重要的是，朱鹮化身和平友好的使者，以外交贈借形式落戶日本、韓國，促進了中日、中韓合作與交流。

在日本，朱鹮被視作“圣鳥”。2003年10月10日,隨著日本最后一尾名為“金”的朱鹮離世，日本本土朱鹮被確定為“滅絕”物種。為了幫助日本重新建立朱鹮種群，中國先后向日本提供10只朱鹮個體。如今，日本朱鹮種群已有500多只，并重建了野外種群。朱鹮從日本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的“野生滅絕”下調至“瀕臨滅絕1A類”。

1998年，中國向日本國贈送的朱鹮“友友”“洋洋”

中國朱鹮也同樣在韓國安家落戶、繁衍生息。2008年和2013年，名為“龍亭、洋州”“白石、金水”的中國朱鹮分批去往韓國定居。在中韓兩國科研人員的共同努力下，韓國朱鹮種群數從中國贈予的4只發(fā)展壯大到現(xiàn)如今的500多只。

從深山到平川、從秦巴一隅到全域、從長江流域到黃河流域、從陜西到全國、從中國到東亞，朱鹮及其棲息地呈現(xiàn)出以秦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的趨勢?，F(xiàn)如今，朱鹮已成為陜西乃至中國的生態(tài)名片、文化名片、外交名片。朱鹮不僅7次承擔“外交”重任，朱鹮文化展——“友好之輪 和美世界”，亮相日本大阪G20峰會；朱鹮文化論壇登陸韓國首爾，向世界傳遞和平友誼；經久不衰的大型舞劇《朱鹮》全球巡演，向全世界講述保護秦嶺朱鹮的傳奇壯美故事……2018年，首屆朱鹮國際論壇舉辦，中日韓三國代表齊聚陜西漢中共商朱鹮保護大計，推動朱鹮國際保護與合作進入新的階段。

40多年來，朱鹮從秦嶺起飛，飛向全國，驚艷了世界野生動物保護領域。陜西省林業(yè)局黨組書記、局長鄭重表示，當前的朱鹮，雖已基本擺脫了瀕臨滅絕的風險，但是受其生存環(huán)境和自身諸多不利因素影響，朱鹮保護的未來依然充滿挑戰(zhàn)，陜西正加快推動秦嶺國家公園、大熊貓國家公園和秦嶺國家植物園建設，持續(xù)實施黃河流域朱鹮野化放歸行動，進一步加強朱鹮種群遺傳多樣性、組織病理和疫源疫病、監(jiān)測調查等關鍵技術攻關，積極開展對外交流合作，講好中國“朱鹮故事”，以實際行動奮力譜寫陜西新時代生物多樣性保護的新篇章。（趙俠 杜扶陽 韓瑩）

（本文圖片除署名外由陜西漢中朱鹮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提供）